“那你爲何掙紥？”

  “因爲我放不下。”

  “愛如水月鏡花，是這世間最大的虛妄。爲何放不下？”

  答話的那個緩緩擧起手中的劍，將對面那個人一劍擊散了。

  神台一片清明，所有的迷茫和猶豫都消失了。重韞擡手按住眉心，他知道，剛剛的自己，已經作出了決定。

  他聽見自己的聲音，前所未有的冷酷與決絕：“因爲我心有不甘，因爲——我仍舊想與這天道爭一爭。”

  崑侖淬月的劍影帶起的白光，似大雪崩落，從幻境中滾過，那些儹動的人影被卷入劍光之中，碾爲齏粉。

  地府上空高掛著的銅鏡陡然發出一聲悲鳴，金色的鏡光亮到極致，所有的黑暗都無可遁逃。

  極致的光亮衹持續了一瞬，那面銅鏡便似一衹失去了生命的大雁，從半空中跌進黃泉裡，轉眼就被洶湧的河水卷入河底。

  同一時間，血海上空忽然出現一個漩渦，將蕁娘與青帝都卷了進去。蕁娘迷迷糊糊的，剛剛那個僧人托她給地藏王帶一句話，她都還沒能聽清楚呢，就被一股吸力帶出了血海。

  落腳的地方是一片怪石嶙峋的湖岸，低矮的石山環繞著一片一眼看不到邊際的湖泊。

  雖說是湖，卻也奇怪，一條河流從西面而來，滙入湖中，可湖牀裡卻竝沒有水，所有的湖水都倒流到湖心上空，藍色的水影映在地上，拉出兩道長長的人影。

  蕁娘心頭一緊，轉身，就看見站在她身後的青帝。

  她下意識就想跑，可青帝一擡手，就將她牢牢地釘在地上。

  一艘小船，順著河水漂出來，船頭坐著一個紅衣女人，搖了搖兩衹船櫓，那艘小船便朝他們漂過來，堪堪停在岸邊。

  青帝道：“勞閻君送我們一程。”

  原來地藏王竟是個女人。蕁娘想起那僧人要自己帶的話，心中琢磨，這兩人莫非是？蕁娘心中頓時活泛起來，若這二人關系匪淺，她是不是可以借機請對方高擡貴手，放自己一馬？

  紅衣女人轉過臉來，她生了一張令人過眼即忘的臉，分明極美，可事後廻憶起來，她的五官面容卻始終模糊不清。蕁娘想起自己在天上看過的飛天畫冊，裡頭的飛天就是這樣的。

  地藏王朝青帝點頭，示意他上船。

  青帝帶著蕁娘躍上船去，地藏王便搖開小船，順著倒流的河水逆行而上，越行越高，過了一會，蕁娘廻頭看，地上的石山已經變成起伏的線條。

  蕁娘心中著急，忍不住脫口道：“方才在血海裡，有個人托我給閻君您帶話……”

  青帝擡手在她頸間一按，封了她的聲音。

  而地藏王自始至終都不曾廻過頭來，問問蕁娘究竟是何人托她帶話，帶的話又是什麽。

  小船越陞越高，蕁娘擡頭看去，頭頂上忽然出現了一片灰藍色的海。

  地上傳來一聲震徹天地的呼喚：“蕁娘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