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过多久，天刑山山体之内传来闷闷巨响。

这仿佛是天雷被导入山石之中，山体动荡起来。

荀楚解下斗篷裹住怀里的人儿，抱起她从地上毅然站起。

天雷依旧打在他的身上，但此刻的荀楚如同耸立的悬崖峭壁，在雪亮的闪电之下又貌似一尊魔神。

荀楚低头看怀中的人儿，再思起那日他想要从卧榻把她抱回房里，短短数十步他都抱不起，那种挫败与压抑直至此刻之前也未曾释怀。

当时他是有多克制才忍着没去抱她？

既然需要克制，那就不是他的本意。

此刻这样抱着她，心里最舒坦。

心甘情愿……果然是一个很好的词。

荀楚迈开步伐，脚下的法阵在他离开时分崩。

地动山摇。

天刑山在崩塌。

“天刑山的结界消失了？”此时茅草亭下的卫荣吃惊说完，脸色又是一暗，“所以，都结束了吗？”

王铮望着山顶的闪电拧着眉头。

“这山怎么在动？”卫荣看看脚下又看看头顶的草棚，“不好。”

两人旋即从茅草亭下跳出，草亭倒塌了。

再看山石开始大大小小的滚落，两人再望一眼山顶，心照不宣沉默离去。

清晨雨雾未散，守在山下的王铮与卫荣再次来到天刑山。

一夜之间，天刑山只剩一堆乱石与横七竖八的断木，早已不见了原来的面貌。

卫荣看着面目全非的景致苦着一张脸道：“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个全尸。”

这话让王铮背部一僵，本想骂他两句，但这话说得不无道理，所以他闭口看着眼前一颗发着光亮的珠子许久不动。

卫荣弯腰捡起那颗天星夜明珠，叹气：“本来还能活下一个的……”

这人……王铮斜眼看他，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。

心里难过还不能让人说话了？卫荣也瞪回去。蓦然，他哀怨的双眼突然睁大，又有甩了甩头再看，然后猛拍王铮的肩膀：“那……那不是殿下吗？”

这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吗？

王铮真想揍他。

但卫荣却伸手把他的脸强制转过去。

湿漉漉的乱石断树间，一个颀长的身影穿过迷雾慢慢呈现，他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，怀中还抱着一个用斗篷裹着的人。

看不到他怀中人的模样，但那个走得稳稳当当的人，左面生鳞右面见纹，可不就是昨夜在天刑山受劫的，楚王殿下吗？

卫荣与王铮错愕之后，不约而同立刻拱手道：“殿下！”

荀楚朝他们再走了两步，脚步便立刻停了下来。

潮湿的空气像是突然静止了一般。

不知是太过惊喜还是意外，卫荣觉得气氛十分不同，他慢慢抬起视线。

楚王殿下的目光并没有停在他们身上，而是越过他们看向更远的地方。

卫荣这才一阵激灵背后都凉透了。

刚才让他紧绷不已的并非殿下的起死回生，而是从身后传来类似杀气的凉薄气压。

卫荣猛然回头。

空山新雨后，静谧潮湿的山林苍翠欲滴。

绿得让人屏息的一角，立着一袭白衣人。

白衣人手握纸伞静立细雨中，晨雾从他鞋履弥散向清逸的衣带。

白衣如雪，黑发如墨，远远看着如同山野仙影。

描着山水墨画的纸伞，遮蔽了他的眼睛，但如同花瓣一样的唇，勾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。

分明美得如山中神云中仙的画面，但却让人有不寒而栗的畏惧感。

他是什么时候来的，卫荣竟一点也没察觉。

倒是一旁的王铮对那人拱手行礼：“玄尊大人。”

玄……玄尊？！

卫荣还没反应过来，但听到这个称呼还是下意识的跟着王铮行礼。

玄尊却没有说话，微微抬起纸伞。

与伞沿齐平视线从荀楚的身上，移到他怀中抱着的那一团，嘴角的笑容深了一些。

荀楚不由将怀中人抱得更紧，嘴角一抿，他抱着穆晴明走向不远处的马车。

王铮与卫荣跟上。

荀楚将穆晴明放到车上后，沉声与卫荣他们道：“守在这儿。”

说罢他离开马车朝玄尊走去，在离他三步之遥的位置停下。

玄尊依旧没开口，那双狭长的眼睛缓慢看向荀楚站立的双腿，这才露出一声春风化细雨的笑：“呵。”

荀楚目光一凛，沉声道：“再给我一些时间。”

“多久？”玄尊的声音如空山微雨，带着柔和又温润的磁性，嘴角那仿佛与生俱来的两分笑意，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。

荀楚喉头一动。

至少等到穆晴明能让他放心走的时候……

其实，这句话他还是习惯性给了保守的想法。

他想要陪穆晴明走完一生，这才是他心里的答案。

玄尊微微一笑，狭长的双眸瞥向那辆马车：“是没想好还是想要的时间太长，怕本座不允？”

“你要知道，我并非十分需要得到你允许。”

“噢？那九分需要的话你想要多久？”